【专家发现】易小准：全球服务贸易仍然壁垒高筑 应推动WTO重启多边市场准入谈判

从全球贸易格局中把握发展服务业的重要性

近三十年来，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经济全球化的迅猛发展，服务业已经为世界经济带来了深刻变革。服务业创造了三分之一以上的全球GDP，吸收了全球三分之二以上的外国直接投资，在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就业机会，为发达国家中更是创造了五分之四的工作岗位。服务业还是涵盖中小企业数量最多的行业，在帮助妇女进入劳动市场方面也发挥着日益突出的作用。

服务业在深刻地改变着全球贸易生态和格局。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服务贸易的增长速度始终快于货物贸易。从1970年以来，服务贸易在世界贸易中的份额已经增长了一倍多。尽管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导致旅游业和旅行服务大幅度下滑，但是并没有改变服务贸易快速增长的大趋势。根据WTO统计，从2012年至2019年，全球跨境服务贸易出口占世界贸易出口的比重已经从19.5%提升至24.5%，而经合组织最近一项研究显示，如果不以传统国际收支作为统计方式，而是改用更加科学、精准的贸易增加值方式来计算，农产品和农业制成品在世界贸易中所占的份额会分别下降到15%和36%，而服务在世界出口中的增加值已经从1980年的30%增长到今天的49%。

跨境服务贸易得以迅猛扩张，背后的推手是信息和通信技术的进步。互联网在全球的广泛应用，使教育、分销、金融乃至医疗服务的远程供应成为了可能。事实上，电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的出口以年均10%以上的速度在增长，成为全球服务业出口增长最快的细分部门。分销和金融服务是全球服务贸易中最大的细分部门。

服务业领域的外商直接投资是全球服务贸易中最主要的服务交互方式。一份WTO的研究报告显示，2017年跨国公司在全球设立分支机构进行销售的模式占到全球服务贸易的58.9%，分销和金融服务是全球服务贸易中占比最大的细分部门。2017年，全球大约77%的金融服务和70%以上的分销服务是通过外商直接投资设立的分支机构进行交付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中国服务业对外开放与吸引外资的关系。

当前世界制造业正在日益呈现服务化的趋势。根据经合组织的统计，许多经济体在工业制成品出口中所嵌入的服务增加值包括进口服务，占到产品总值的25%至40%。多年前，欧盟贸易委员会首席经济学家在一次演讲中提到，德国每出口一辆汽车，售价收入中超过50%的是服务的增加值。正是这些产品中嵌入的设计、研发和知识产权等服务，提高了德国产品的竞争力。事实上，高端高技术产品嵌入服务后其增加值就更高。此外，离开了海运、公路运输、空运、物流、快递和分销等服务，国际贸易中的产品就无法跨境送达到消费者的手中。所以，国际贸易中的产品竞争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些服务的质量和效率。我们常说的中国制造业大而不强，其实说的是支撑这些制造业的现代服务业还不够强大，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服务业是连接全球价值链各个生产环节的黏合剂。正是由于有了包括运输、物流、公信、金融和商业领域的高效优质的服务，才使得跨国公司有可能在全球布局其生产链。研究报告表明，法国75%的制造业企业同时也提供服务，其中有22%的制造业企业的服务销售额超过了产品的销售额。事实上，我们中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也正在呈现越来越明显的服务化趋势。

国际贸易规则下服务贸易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与大多数人印象相反，国际服务贸易现状仍然是壁垒高筑。这些壁垒形式并不是像关税一样在边境上进行管控，而主要是在国内市场对外国服务的提供商实施的歧视性措施，或者是监管部门在审批方面设置配额一类的市场准入限制。全球贸易服务壁垒几乎与半个世纪以前货物贸易所面临的壁垒一样高。

尽管WTO服务贸易总协定在1995年就已经生效了，但是大多数WTO的成员并没有在这个框架之下承诺进一步开放市场。即使在很多成员都热衷于谈判的自由贸易协定中，也并没有纳入真正的服务贸易自由化。相反，各国虽然同意在这些自贸协议框架下，把货物贸易关税降到零，但是却几乎从未涉及消减服务贸易壁垒。根据WTO研究报告，目前国际服务贸易的成本大约是跨境货物贸易成本的2倍，更是国内服务交易成本的4倍，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消减服务贸易的壁垒往往在政治上更加敏感，例如：减少对于外商投资的限制，取消经营许可证要求，放开工作签证以及修改工作服务标准等，远比降低服务关税要困难得多。

研究也表明，服务贸易的开放会大大提高整个国民经济的生产率和服务业对外竞争力，服务贸易壁垒每增加10%，就会导致制成品出口贸易减少5%，例如：对于运输和零售部门贸易、投资加以限制就会增加货物贸易成本，直接影响一个国家的出口业绩。对服务贸易的限制措施也会对制造业转型升级产生负面影响。一项对于57个国家的抽样研究发现，服务贸易的自由化可以使他们制造业生产率平均提高22%，事实证明更加开放的服务业不仅可以促进发展中国家工业制成品的出口，而且也有助于他们实现出口产品多元化。中国入世之后取得的飞速发展，很重要原因就是我们比其他WTO成员在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领域开放得更多，我们从开放中获取的红利也更大。

服务业的开放不仅助推了中国成为全球制造业的大国，也使中国成长为世界第三大服务贸易的出口国。最近，WTO成员在推动服务贸易自由化、便利化方面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在今年6月13日结束的WTO第12届部长级会议上，覆盖了世界服务贸易90%的67个世贸组织成员，达成了一项关于服务业国内规制的协议。这个协议重点是精简服务业行政审批程序，提高服务贸易政策的透明度和可预见性。这个协议一旦全面实施，每年将在交通、金融和电信等重要部门，为这些成员节省1500亿美元的贸易成本。

另外一项重要的谈判是由中国与其他一些发展中国家共同牵头发起，有超过2/3世贸组织成员参加的投资便利化倡议。这项谈判已经取得了积极的进展，有望在下一届部长级会议上达成协议。这个协议将会帮助这些成员改善营商环境，通过建立起透明和可预见的投资政策环境，来吸引更多的外商直接投资。鉴于全球超过三分之二的外国直接投资是流向服务业的，该协议的达成势必会对全球服务贸易直接产生积极影响。此外，包括中国、欧盟和美国在内的86个世贸组织成员，正在推进关于电子商务的谈判，该谈判不仅将推动电子商务领域货物和服务贸易的自由化，还会为全球数字贸易制定多边规则。

（本文根据2022年服贸会期间举办的“一带一路”服务贸易合作论坛上商务部原副部长、世界贸易组织前副总干事易小准演讲稿整理）